这个夏天别太热
这个夏天别太热
5
星期三下午是有课的,不过这次,我没能再和沈济坐在一排。
“你不是来这里玩的么,干嘛非得跟着我上课?”
“还有比大学课堂还好玩的地方么?”她头都不抬,继续低头看她带过来的《三毛选集》。在游戏里接触她,总觉得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虽然可爱,但有时不禁让人疲于应对。可到了这里,她却没有拉着我翘课带她去玩,反而非要来课堂看书。我侧着脸看她,就像欣赏一件神秘的工艺品。她轻声翻着书页,阳光打进来,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动的如同一群精灵。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她淡然一笑
回到宿舍,沈济在自己电脑桌前跑着宝宝环,看到我进来后少有的一言不发。我一早就猜到会这样,把刚买来的鸭霸王推到他面前,又从包里掏出两厅哈啤,笑嘻嘻的递给他。
“嘿嘿,沈济,我晚上没吃饱,来,你再陪我吃点吧。”
“切,有美女陪着还吃不饱啊。”
“哪有哪有,这人你该认识的,我游戏里的老婆, 之前确实说要找我来着,我给忘了。昨天可不是有意放你鸽子。”
“她就是你老婆啊?”他两眼放光,显然明锐的嗅到八卦的味道,不过下一秒就又恢复了刚才阴阳人的态度“说说吧,昨天去哪里了呀?晚上可都没回来。最可气的就是今天下午,我在课堂喊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过来。”
我心里想着: 你这么八卦,过去不得被你逼问死。但口上还是解释道:“昨天喝了点酒,就和她一起在外面......”
“啥? 重大新闻啊!”他这次终于坐不住了,一把跳起来拍着我肩膀
“真行啊,老大,听她口音可不像是本地的,也不像我们哪里的,你们这是‘高射炮’啊!”
我一脚把他踹开,也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按沈冰洁的说法,她是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的,说不定经常要去教室,要是被沈济这小子传出什么不好的八卦,可就有些麻烦了。我理了理思路,板着脸把沈济拉过来。
“沈济,咱俩一起也有三年了,你说说,老大是什么样的人,算是个老实人不?”
“你这人最是虚伪啦,道貌岸然的,虽然平时不勾搭女生,但是男生嘛,大家都懂得......”他摇头晃脑的,好像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直到撞见我的视线,声音才戛然而止
“咳咳,老大,实话说,你平时确实挺安分的,在游戏里也不去勾搭妹子,我平日里嘴上虽然不说,但心底里是真心佩服你。”
我满意的看着他,直接略过后面的马屁。
“这就对了,那你想想,谁会自找没趣主动来跟我这样的人(啊哈)那啥丫?再说了,人家单纯着呢,你这瞎说的人家可不放过你”
他想了想,还是不死心
“老大说的有道理,不过她既然过来找你,你俩关系肯定不简单,昨天可是有不少人看见你背着她往北门走来着,今天又看见你俩一起上课,大家都说,你们肯定是男女朋友。”
我对此也只好报以无奈。
入学已经一个多月,随着课程的增多,我确实如之前所想的那样,玩游戏的时间越来越少,陆冰洁有时会陪我上课,有时又会自己窝在家里,我告诉她可以挖挖宝图,这几乎是所有梦幻玩家最青睐的休闲玩法。她通常只会去听文史类的课程,所以我常常在晦涩难懂的专业课课堂上收到她发来的挖到兽决五宝之类的截图。
今天课程很满,下一场是课外选修课,讲的是诗词鉴赏,昨天我在QQ上告诉她的时候,她就说一定会来听。她的手机在醉酒那天接完电话就扔掉了,所以我们平时都是靠QQ聊天,她建了一个0级的小号,像是在躲避着谁,只是从来没告诉过我。
“听说你告诉大家我是你女朋友?”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往往就代表着默认,我在沈济面前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沉默以对,在她面前,显然更受用。
她露出开心的笑容,挽住我的一只手臂,转头问我身边的沈济
“你看我俩像不像男女朋友。”
沈济做出一副被伤心到的表情,引得她花枝乱颤。
“下面那位同学,对,就是你”讲台上的老学究明显是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指着沈济:“我们请这位同学来给我们讲一下他对苏东坡的了解。”
沈济显然是懵住了,理工类的学生肚子里本俩就没几滴墨水,即便有也差不多晒干了,再加上现在只是为了修学分的课外选修课,有谁谁会认真预习备课。他支支吾吾半天,像是突然灵光一闪
“老师,东坡肉,他做的东坡肉很好吃。”
他话音一落,顿时哄堂大笑,老学究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沈济会语出惊人。
“你”他又指了指我。很显然他没打算放过我们。
全班把目光聚向我,沈冰洁也睁大眼睛,仰头看着我。
“苏东坡......苏东坡......啊,苏东坡就是苏轼,额......“唐宋八大家”之一,是诗人......额......词人,是什么派.......什么派?”我下意识转过头看向沈冰洁,结果她一个白眼翻过来我才想起,全班人此时都在看着我。
“孺子不可教啊”她低着头像对着白痴一样对我说。
“你来。”老学究又把矛头转向了她。
她站起来,我低着头轻声告诉她
“你跟他说你是旁听的,他不会为难你的,花名册里又没有你名字。”
“要你管!”她低声呛了我一嗓子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宋代著名的诗人和词人。苏轼出身寒门地主,他父亲和哥哥还有他一门三进士,这在古代是极为罕见的。苏轼一生在诗词上造诣颇深,但在官场上却是个糊涂蛋。”她这句话一出口,大家又哄笑起来,老学究也难得露出个笑容,旋即又示意大家住口。她趁机朝我得意的努了努嘴。
“早期呢,苏轼在京师由于恩师欧阳修的提携,风头无两,但是王安石变法时,由于政见不合,欧阳修和许多大臣被迫离京,苏轼在官场中备受排挤,于是自请出京任职,后因乌台诗案又险些被杀。虽然在包括王安石在内的大臣请谏下保全性命,却被贬黄州,东坡居士的称号就是此时得来的。最可气的来了,不久之后呢,新皇帝上台了,司马光为首的新势力掌权,开始打压王安石集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苏轼于是又被重用了,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又开始心疼起以前的敌人了,还上书给皇帝批评旧党执政后的种种弊端。到最后旧党不喜欢他,改革派也不喜欢他。他没办法只好再次请求外调。在之后他起起伏伏,只能是一点点暴露出自己不太适合官场。”
“不过,他虽然是个糊涂蛋,却又好过哪些胆小鬼!在官场上是什么都敢说,在对自己喜欢的人上,他也是真性情。”听她说到这里,我似乎觉得音调高了几分,像是故意说给我听一样
她开始诵读起一首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未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声音透出说不出的悲凉,老学究像是很满意,不住的点头。我侧着脸看着她,第一次想到,未来有一天她也要离开,我的喉咙像是突然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