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荒火妹随着天机一路征战一路寻找，过了些日子，也有了些威名。
荒火妹有些欣喜的想，待她找到了云麓，这定是能好好吹嘘上一番的了，好叫她高兴高兴。
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惴惴，她一向不喜自己涉险的，知道自己这样，会不会不高兴，又要砸个天罚来吓她了。
荒火妹想了想，决定再呆些时日便离开，也算是仁至义尽。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机重伤，临死前拉着她的手，紧紧的，已经散了的瞳孔里是对天下的担忧不舍，荒火妹轻轻道：“你放心吧。”
天机咽了最后一口气。
三日后，王朝诏书下达，荒火妹披甲挂帅，领兵征战沙场，寻人的事也只能先放下。
她安慰自己，待自己名扬天下，云麓听到了，不会不来找自己的。
可等到荒火妹真的成了威震天下的将军，云麓依旧没有找来。
军中的士兵都知道他们的将军在找人，找了这么久，却连那人的影子都没摸到。
星垂平野阔。
荒火妹与军师席地而坐，讨论了战情，末了军师问：“将军还是没有放弃吗？”
“我不知什么叫做放弃。”
军师叹气：“何苦呢，你心里怕是也知道的，不是么？何苦自欺欺人。”
荒火妹笑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军师微微阖目：“我曾师从太虚观，将军要是需要我帮忙，不妨直说。”
荒火妹眼睛一亮：“那你可知她在哪里？”
军师摇头，眼带悲悯，竟是隐有宝相：“不在人间。”
荒火妹大笑：“你这半吊子。”
她起身向前走去，远处是茫茫草原，月光冷清明亮，她走着，突地生出淡淡的伤感。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她第一次觉得孤独。
你在哪呢？怎么还找不到呢？
荒火妹开始觉得委屈，她想，待她找到她，定是要像她往日里骂自己那样骂她一顿的。
这念头刚一出，她便笑了，哪里舍得呢？
她只想抱抱她。
荒火妹喝了些酒，步子有些摇摇晃晃的，夜风拂过她头盔下露出的发梢，荒火妹索性便抬手解下了厚重的铠甲，踏着月光，在莽莽草原上翩然起舞。
迈步，旋转，抬臂，弯腰。
月光下穿着粗糙不堪的姑娘，在这刻忽然美得不像话。
这是云麓的舞，一如那日荒火妹在江南的梦中。
云麓是跳过舞的，只有她见过。
云麓仙居的仙子舞姿动人，世人皆知。可云麓那样的姑娘，想看她跳支舞的人很多，有胆子看的人却太少。
那夜也是个月光大好的日子，是在初春。燕丘凤梧森林的河边，云麓拗不过荒火妹的哀求，唇角携了三分宠溺笑意，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河水载着细碎的月光静静流淌，倒映出那个穿着金色裙子的姑娘，在没有人烟的森林里，跳着一支只跳给另一个姑娘看的舞。
荒火妹扑进她怀里，喜不自禁：“真好看啊，真好看啊……”她来来回回的念叨着，像是个小孩子，云麓无奈，拍了拍她：“几岁的人了？嗯？”
荒火妹的眼里忽然染上了泪光。
你在哪呢？我做着你做过的事，跳着你跳过的舞，走着你走过的路，我这样的努力，这样的坚持，可你在哪啊？为什么还找不到你啊？
转眼到了冬日。
荒火妹带着军队追击敌人，这夜乌云蔽月，只有火把聊以照明，荒火妹心下不安，那是血海里拼杀出来的，类似动物的直觉。
她的预感是对的。
刚一转过山谷，一支羽箭直直射向荒火妹，她举刀格开，定睛一看，漫山遍野的，都是妖魔。
后退已经来不及，只有拼死一战。
她心里明白，弄不好，自己怕是要埋骨于此，只是遗憾到底还是没能找到她。
军师说的没错，她明白她大抵真的是走了，这几年多少人提起她，提起那场石破天惊的火天罚，他们敬佩她，怀念她，赞美她，似乎她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可是纵然她是千万人的英雄，于荒火妹而言，那也只是她的爱人。
是不是，承受这样结果的不是你们，你们便也不能理解我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