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双人族女子的腿……”
案几前的泪妖如是说。
案几后的女子一只手斜托着腮,另一只手执着一柄团扇,丝绸的扇面半遮芙蓉面,似在小寐,闻言微抬了抬眼皮看了眼前的客人一眼,没说话,好像在等待什么。
泪妖有点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视线转向屋子里作小厮打扮的青衣少年,脸上带着些怯怯的求助的神色。
见客人有些迷茫的视线转向自己,李子笑道:“姑娘第一次来过冬阁罢,不如姑娘说一说您这个请求的因由,能不能助您,掌柜的自有判断。”
远古有凶兽,名年。每逢岁末出来伤人作祟。新春人们的欢腾互贺实为表年兽出没后的幸存之喜,是为过年。
命运无常,谁的命里总有些难过的坎。过冬阁便助人过这些难过的坎,人仙魔妖,来者不拒。只一条:只雪中送炭,不锦上添花。是为过冬。
李子记得刚入冬阁时,来过一位美艳绝伦的女子,媚而不俗,艳而不妖,与冬娘整日里清清淡淡的模样堪称是两个极端。
冬娘即是过冬阁的老板娘。没人知道她全名叫什么,也不知是冬阁因了她的名还是她因了冬阁的名。
那日里,那女子对冬娘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想杀一个人。”
那会子,李子截住话头,为难地说:“冬阁不为人解梦哩。”
冬娘却挥了挥扇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待女子又说得几句,冬娘若有所思地说:“这梦,许还真得解上一解。”
这梦,原是这女子深陷一段无望感情的影射。
不知这女子跟冬娘攀谈了些什么,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出了冬阁后,她便去了极西的赤炎沙地。
后来李子再也没见过这位倾城绝色的美人儿,也不知是否已达成心愿。却是懂得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急于拒绝到冬阁的客人,谁知道平静的海面下会暗藏着怎样汹涌的涡流呢。
眼前的泪妖在案几前“坐”定,用“坐”来形容可能并不恰当。她的下半身氤氲在水雾里,看不太真切,只隐隐绰绰地显着是半尾鱼尾的样子,弯成一个弧度,盘在盈盈一握的腰肢下,姿态柔弱,让人油生怜爱之心。
她低垂了眼眸,似在想着该从何说起。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也没发声。若不是先前听她怯怯地说过那句话,李子差点要以为她是不会说话的。冬娘倒是保持先前的姿态一动没动,一点儿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李子便也静静地候在那里,没开腔。
又过得片刻,泪妖终于拿定了主意,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事情的起末。间或地,冬娘会插上一两句。
冬娘说:“你可知,一旦心已远,无论如何地委曲求全都难以挽回?”
泪妖急急地说:“不,不是的,虽说与先前有些差别,他待我却还是好的。”
“我们以前,很好的。他去哪里都会告诉我,怕我担心,连对我说话都没有大声过,还会常给我说外边好玩的事情,逗我开心,”先前泪妖说话还有些磕绊,这会子忽然流畅了,看起来一直有些悲戚的眼睛泛起光彩,整个人都似鲜活了过来。
可这光彩只维持了一瞬便又黯淡了下去,“后来,自从我们救过一个落水的人族女子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泪妖神情恍惚地回忆起爱人的变化。
那日,暴雨狂风,水面大船倾覆。本来,那样的绝境下,全船的人是没有半丝活路的。偏有人命不该绝。
忘了那是张家还是王家的什么小姐,抱着一块浮木,眼看也要支撑不住沉入水底深处,从此再不见天日,成为水族的一口食,管她昔日里姣好的容颜,也不过是水底砂砾间的森然白骨一具。
千不该,万不该,看惯深水里静谧之象的她心血来潮地拉了她的鲛人哥哥要去水面上看一看暴风雨的壮阔,却还未至水面,便被外头的电闪雷鸣之象慑得只想远远地潜回水底深处。
便是在这时候,她看到了那缓缓下沉的曼妙身影儿。
该怎么说呢。轻纱包裹中的玲珑身段儿,雪肤玉容的脸蛋儿,一头茂盛的青丝随着暗流绵绵舞动。这不知哪家的小姐,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了。这场景,美好得就像一幅画儿,让身为女子的她都不由得多看了一会。
若不是那一声惊雷响起,这小姐只怕就真的永远睡下去了。
亏得那一声响,让她回过神来,察觉到这小姐的一丝生气,想叫了身边人一起助助她,却发现他还呆怔怔地看着那落水的人儿,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
她咬牙独自将那小姐送上了岸,心里恨恨地想:回头一定要好好惩罚下她的鲛人哥哥,竟当着她的面如此地失态。
不曾想,她的苦痛才刚刚开端。
自那日后,她的鲛人哥哥整个人开始变得不对劲。
他时常潜出水面,对着岸上发呆,一呆就是半晌。
也会跟她说笑,言行里却带着明显的疏离。
她任凭恐慌一点一点地在心中滋长,却不敢问。只好自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给他一点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情况却无丝毫转圜。她觉着自己如同身在砧板上,不知道那铡头的一刀什么时候到来,既希冀于那刀口永不落下,时时刻刻地忧惧下时又恨不得早早引颈就戮来得痛快地好。
于是她也曾颤声暗示他,何不去寻一寻自己所求。
他却宽慰她:最近心情不好哩。
她差点儿就全信了。
若不是发现他扫过她鱼尾的眼神里那一丝厌憎,她差点儿就真的信了,她是那么地信任他呵。
可是曾经那样亲密的爱人啊,这样的变化,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也曾远远地追随他频繁地去往水面,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诱惑了他。竟一无所获。哦,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她从那些天南地北往来的船只上,听到了有关过冬阁的传说。
那些隐秘的伤疤又被重新挖开曝于眼前,述及此,泪妖再难坚持,抱着头,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珍珠,沿着脸颊扑簌簌落下。
泪珠滴答答落在红木铺就的地板上,没有如水般晕开,竟溅起,又雀跃地互相追赶着四散滚动奔逃。
哪里是如断了线的珍珠,分明就是一颗颗莹润滚圆如假包换的上好珍珠啊!
冬娘神色淡漠地凝视泪妖:“有没有想过就这样等着,他离不了水太久,而人族寿命短暂,你头上的那口刀怕是不会落下。”
泪妖摇摇头,哀哀道:“他就是我的水啊,而我已置身砧板,若不能回到他的心里,就算不被开膛破肚,左右也逃不过一个干涸而亡的下场。”
冬娘语声淡淡:“我倒是可以帮你拥有光洁漂亮的双腿,只是你的每一步行走,都会似走在刀尖。”
泪妖却有些惊喜:“比起日日夜夜心里的疼痛,身体上的一点折磨算得了什么!这是……应了我么?”
“别高兴太早。当你获得了双腿,将不能自由生活在水中。也就是说……你将永远失去……与他共度余生的机会。”冬娘漫不经心的话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李子在一旁连连摇头,心道,既不能相守,做这鲛人的心尖朱砂有何意义。或还不如抱残守缺地过一辈子哩。
果然,泪妖瞪着湿漉漉的眼睛,想了好半天冬娘话里的意思。然后沉默了。
就在李子以为泪妖要就此离去时,她涩涩地开口:“我宁愿永远在他的心里,也好过他日日对着我心里却想着旁人……如此这般总归还能念想些先前的好时光支撑……”
却听见冬娘幽幽地接着说:“最后……即使这样,也无法保证你能赢回他的心啊……”
冬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情爱啊……本就是这世间最难以强求与掌控的东西……”
泪妖低头,再抬起时,柔顺的眉眼竟多了几分决绝的意味:“我愿赌这一把!”
李子颇有些动容,真是不可貌相哩。看起来低眉顺眼时时挂着怯弱神态的泪妖,对感情竟是容不得半颗沙子。隐隐生了丝敬佩。
“如此,便来谈谈酬金吧。”冬娘说,“我要……这之后一年里你所流的所有眼泪。还有,永不在人前落泪。”
送走泪妖,李子捡拾着地上遍布的珍珠,与冬娘道:“有传深海有鲛类,能泣泪成珠,泣珠者又唤泪妖,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冬娘你倒是会做生意哩,这泪妖若得回了心爱之人,哪里还有什么落泪的机会。”
冬娘瞥了他一眼,懒懒道:“你若觉得还不够忙,就把地面上的水渍清理了罢。不许找人帮忙。”
李子看着泪妖离去后留下的满地湿痕,苦了脸,却仍又嘻嘻笑道:“你叫她三日后来,可是给她细思反悔的时间?”
冬娘轻摇团扇,再难忍受他的聒噪,起身袅袅朝后厅走去。
素手挽帘,这个神色一贯漠然的女子留下一个纤瘦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纱帘后,只余满帘纹样繁复的黄花抖抖索索地摇摆。
李子手执抹布,心情却竟似不错,眯眼轻声咿呀起了一段曲子。
适才,冬娘转身离去前,唇角勾起几不可觉的小弧在他眼里映得分明。
三日后,泪妖如约而至。
冬娘问:“决定好了?”
泪妖点点头,带着期待与些许不安望向冬娘。
冬娘却微摇了摇头,道:“随我来,”又唤李子,“把小伊寻来助我,顺便带上一套女子穿的衣裙。”说完,带着泪妖拨帘行往后厅。
李子依言而去。不多时,一个紫裳少女紧随入内。模样倒是姣好,就是肤色异常偏白了些。
待李子返回大堂时,泪妖已在小伊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行走。蓝色的裙摆下隐约可见弧度优美的洁白脚踝。
泪妖走得极慢,每行一步,面上垂顺的眉眼都在微微地扭曲抖动,却难掩欢欣的神色。如此在陈设简单的大堂内来回走上几趟,差不多稳当后,便有些急不可待地匆匆离去了。
李子目送泪妖跌跌撞撞奔出大门,正想着此事算告一段落,回头却见到冬娘淡眉微蹙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样的表情在冬娘脸上实不多见,李子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冬娘低语:“不对劲,我要出趟远门。”
再见泪妖不过短短五日后。
泪妖伏在案几前哀声恸泣,泪珠从她大睁的双眼里滚滚而下,从喉咙里哆哆嗦嗦地挤着喑哑难闻的字句:“救救他……救……救他……啊,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细细看那泣泪而成的珍珠,竟隐隐泛着红色。
李子心下恻然,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只道是泪妖的一片赤诚并未换来她想要的结果罢。
倒是也没错,只是这结果异常惨烈了些。
有了双腿后,泪妖凭着残存的一点妖力潜回水底,惴惴地去见她的爱人。
只一眼,他瞬间褪尽了脸上的血色。目呲欲裂,发狂地竟斫下自己的鲛尾!闭目再不看她一眼。
周围水域很快被滚滚血水染深。
乍见此变故,泪妖一时惊呆,待回过神来,只疯了一样地返往冬阁。
没了鱼尾的鱼儿还如何能活,没了鲛尾的鲛人也一样啊!
凄风苦雨天。
大船倾覆日。
过尽的千帆里,总会有那么一两只倒霉的船只。
后有那不知哪家的好运小姐,被泪妖给救了。
前有这不知哪家的少年。似乎运气也不错?至少活了下来。可这活下来的到底还是不是他?
这个孱弱而苍白的人族少年,被粗绳反剪了双手,脸盘被水泡得有些肿胀。哦,好像不单是水泡的。脸上有伤口,还有暗色的液体在沿着伤口丝丝渗出呢。可也难掩这张脸原先的年轻俊秀。
有什么用呢。如今他正往一从水藻中没声没息地沉去。他的生息在一点点地流逝。
兴奋的,浮动纠缠的水藻,饥渴而贪婪地招着它们长长的触手,抚摸,拉拢。它们是如此渴望这具年轻躯体的血肉呵。
可是有另一只手推开了他。
有个鲛人在他即将魂归沧浪生死一线之际喂了他一颗鲛珠。
这真是个千年难遇的奇事儿。
这鲛珠可谓鲛族的妖丹吧。魂飞而丹消,因此并不曾听过有什么夺妖妖丹作己用的事。
可这鲛人大限将至,就快要死了。
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否将死之鲛也会变得格外悲悯?
总之,他救了他。这个大限将至的鲛人给了他自己的鲛珠。
于是,他活下来了。
却不是作为人类活下来。
可是有什么打紧。
不知是不是这好不容易拉回来的魂儿十殿阎罗前已打了个转,奈何桥上已接过了孟婆的那碗汤。
前尘往事他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鲛人。
他在自己的水域活得恣意畅快。
后来,他有了自己的爱侣。一位柔顺可人的泪妖姑娘。
他很喜欢她。尤其喜欢她被他逗弄时急红脸的娇羞小女儿情态,总能让他心情莫名地愉悦,却总又在她楚楚可怜的神色中败下阵来,只想温柔爱怜。
她也是心心念念爱恋着他的,他知道。
多么圆满幸福的日子啊。
如果能就这么下去。
如果没有后来……
没有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水面不可能永远无波无澜。
注定了他也不可能永远无忧喜乐。
早也好,晚也罢。
张扬的青丝。水藻。落水,沉没……
终于撞见了这让他似曾相识的一幕。
胸口沉闷压抑。为何他觉着这浸浮水中闭目待殒的不是这小姐,竟是他自己?可他明明是能在水中自由飞舞的精灵。
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急于抓住。神游中,罔顾了爱人的叫唤。
后来,他总做同样的一个梦。
他在金色的阳光下行走,在拂面不寒的轻风中与人亲吻,呢喃私语般的沙沙叶动中与人拥抱,低语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变得尖利,那拥抱忽而也变了形状,成了挣不脱的锁镣,他被人捆了双手扔进了水中。冰凉的窒息感袭来。
然后,他就醒了。
大汗淋漓的感觉。
可是,水族会出汗么?他很困惑,自己为什么想起那么奇怪的形容词。
他开始一再地去往水面寻找答案。
记忆的碎片终而渐渐拼出了大概完整的轮廓。
前半生是个很俗套的寒门学子与望族千金相爱被棒打鸳鸯的故事。
原来,他倒不是意外落水,是被人扔下来的哩。
再生为妖。此去经年。
那些情爱遗恨早已淡漠。就算还执念不解,只怕当事人也早归尘土。
人族妖族两重天。倒不是两族不能互容,只是还隔着这茫茫的水哩。还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呢?
哦,有的。
一次次从灿烂缤纷的梦中醒来。
置身于幽暗水域的巨大落差感竟慢慢积压让他生出憋闷之感。
他开始无比怀念那个可以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
他从没想过这永远安宁静谧的水域啊,什么时候竟会成为他眼中巨大的无声的牢笼。
曾经如身体的一部分般熟悉亲密的环境,如今处处透着压抑古怪。
也难怪。这身体也不是当初的模样啊。
连带着,他有些厌弃起了自己的鱼身。
可是这些辛密过往,这些魔怔的念头,他该怎么同他的泪妖姑娘诉说啊。
难以启齿。
幸而,那个柔顺的姑娘,眼中虽有担忧,却什么也没说。
幸而,这局促不安的世界还有她的不离相伴。
待过得一段时日,理清这些乱糟糟的头绪,一定要好好弥补他心爱的姑娘,他想。
他心有歉疚。
后来的故事,李子都是听冬娘说起。
冬娘到达事发之地,用泪妖先前留下的鲛尾修补了鲛人少年的残身。
三世重生,一笔过往尽。
失忆究竟是重生的代价还是他内心不愿回忆的隐秘愿望作祟,没有人知道。
一起埋葬的,还有他斫尾时的所想。究竟是对心爱姑娘终于也放弃水族身份抛弃他的愤怒,还是意识到从此将与爱人陆水永隔的悲怆,或是其它?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大概从来也没想过身边似乎从来就怯弱的姑娘会有如此孤决的的勇气。
她也从来小心翼翼未曾想过是否能拉了他直面长谈一番,他若不愿,哭闹一番也好,至少能让彼时心烦意乱而对她有所忽视的他重视到她的惶恐。
可惜直到最后,他们也没能多说上一句话。
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们彼此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将成为永远的秘密,深埋水底,永无天日。
他又做回了先前那个明媚无忧的水族少年。
她却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家园。
李子看着案几上一盘盘硕大滚圆泛着柔润光泽的粉色珍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垂头丧气地边收拾边嘟囔:“掌柜的该不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早知道如此?亏我还担心你做亏本生意……”
“唔,听说,有猎户在麒麟山中窥见过一个奇怪的少女能对月泣珠,待近了细查,却失了踪影。”一把清冷的女声响起。
李子惊了一惊,依往常惯例,本以为会得不到任何回应,这却是意外了。冬娘竟主动给他说起来泪妖之事的后续。
李子默想:泪妖这泣珠之能,能激起人无尽的贪念,落入歹人手中,只怕余生难渡,当初冬娘要她答允永不在人前落泪,恐就有点为她避祸的意思在里面。这泪妖为了完成允诺,避居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也算是上上之选了。奈何心中悲苦,情绪难自控,时时怆然泪下,仍是被人无心撞破了去,怕要生出祸端。不禁有些为她担心。
冬娘淡淡看了他一眼,似是知他所想:“她身上所有与水族有关的印记会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彼时,就不再会泣珠了,”顿了顿,语气竟有些怅然,“这样逆天改命终难事事圆满,冬阁啊冬阁,我自己的冬都过不了,这冬阁的存在到底是也不是……”说到最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联想起自己先前那些抱怨的小心思,李子有些赧然,隐隐地又觉得此时的冬娘有些异样,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有些不安地偷偷细细端详了冬娘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柳叶眼古井无波。
对冬娘的话却是想不到合适的字句去应答。
是不是不去干预泪妖的生活就不会有后来这许多悲哀与遗憾?冬阁到底是在助人还是害了人?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造就截然不同的命运。
孰是?孰非?
未来不可预见。
只能小心地做着自己认为最好的的决定。不回头,不后悔,在一个又一个分岔口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李子,叫小伊来一趟吧,是时候解解她的心结了。”
李子点点头,长长呼了一口气,似要抒尽心中所有不快。
希望下一次,能有不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