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大学,离别亲朋好友,离别熟悉的江南街巷,来到西北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恍恍惚惚,带着青春年少的冲动与迷茫,走入一座古色生香的大学校园。
初次离家,躺在上铺的铁架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梦。
寝室住了四个人,竟然无一例外的是同一个专业,听闻这个专业很偏,如果全国像我一样眼瞎的不多,不出意外,我们四个人将会是同班同学。但很奇怪,除了我,似乎他们三个都睡得很安稳。半夜里,睡在我对面吴晔咯咯地开始磨牙,那种似乎要把自己牙齿磨碎的声音,让我甚觉难受,而阿灿高分贝的鼾声,也在空旷的寂夜,像阵地上的炮火一般,惊得我像战场的兵一样精神。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昏昏沉沉想要睡会儿,学校广场的喇叭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播报新闻,我慵慵懒懒地起床,跟着吴晔,阿灿,还有陈晨一起去上课。教授像只优雅的蚊子一样在讲台上嗡嗡地念着课本,也不管台下有没有人听,于是我开始埋头睡觉。
考上大学了,谁还愿意认真地学习那些枯燥论理,全班同学,一大半在看手机,另一半已然亲密得跟朋友一般的,埋头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大学,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开始了,并日复一日地伸展下去。
一天晚上,我拿着笔记本电脑发呆,阿灿看我百无聊赖,问我喜欢玩游戏否。我闲得无趣,随口问了句,“可有什么值得玩的好游戏。”
我虽然之前并没有如何玩过网络游戏,但因早早地近视了,怕再伤了眼睛,所以对游戏画面要求较高。阿灿将天下这款游戏推荐给我,我也正是看中这款游戏的画面,才能有耐心玩下去。
我和阿灿还有吴晔商量着一起玩这个游戏,大家选了同一个服,因觉着烟花三月这个词顺眼,便选了这个服落地生根。吴晔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他头上不多的几根头发像他的为人一样飘着,由此注定他的游戏名字也当惊世骇俗,“轮回、迎风尿三丈”。当时他这名字一定,全寝室的人都笑翻了,陈晨打趣地说,就你那满脸肾虚的样,顺风也难尿三丈。阿灿的名字倒无新奇,“轮回、火神战士”。我的名字自然要中和一下他们俩的过风雅和中庸,“轮回、吟花弄月”。
登录游戏后,吴晔觉得我们三位往后是要震惊天下的大人物,就这般无声无息地降世,实在平凡普通了些。于是他大笔一挥,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给我们各充了一百块点卡,到商城买了个天下号角,在天下频道发声:大家好,我是你们往后的噩梦。后面附着他那个霸气十足的名字,轮回、迎风尿三丈。相继,我和阿灿也紧接着在天下频道发出这一句话,后面附着我们的名字。这一折腾过后,门派和地区频道果然就热闹了起来,各路大侠纷纷道,这三个吊毛,哪冒出来的,以后看见直接开红杀了……
果不其然,我们三个刚到30级,为了做任务来到九黎南门,一破保护,就遭到了一群密集的炮火。以我们当时柔弱的身躯,没来得及反应,瞬间就化为了三具井井有条的尸体。在屏幕灰暗下去的同时,我们看到几个带着红翅膀的满级玩家,骄横无礼地从我们尸身上踩了过去,当前频道留下一行字:年轻人,别太嚣张,没卵用!
这一次的意外身亡,是我们自玩天下开始,除去被怪物杀死之外的第一次秒躺。我和阿灿都倍受打击,因为我们和这些传说中的大神差距太大了。但吴晔却并不这样认为,他及其镇定并自信满满地对我们说,“别着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等我们等级升上去,装备搞出来,以我们这个整齐的阵容,完美的体系,有控有水有输出,到时候我们直接从九黎南门杀到丹朱村也不是问题。”
吴晔的这句话给了我和阿灿玩下去的勇气,我们还在他说话间幻想着如何威风八面,英雄无敌地在全服的千万人之中如战神赵云单骑救主般杀进杀出,我们甚至已经为那场精彩绝伦,震惊全服的大战备下了霸气的结尾,我们迎着全服八大门派的枪林弹雨,从九黎杀到丹朱,一路上躺满尸体,后面跟了一大群追杀我们的人,我们拖着最后一丝血,从丹朱的神石传走,并立即在天下频道发一条信息:尔等鼠辈,能耐我何?
我们估摸着烟花三月的所有玩家都会被我们三个气死,一想到此种场景,我们的脸上无不洋溢着得意忘形的淫笑。
为了实现这个气死全服所有玩家的伟大梦想,我和吴晔差不多每天废寝忘食地练级。阿灿是个油条型的人物,做什么事都没什么毅力,玩游戏自然更没有毅力,还没等我们朝梦想靠近一步,他就先躺下了。差不多半个月,我和吴晔的等级已经飞升到69级,那时候满级是75级,装备也用副本装砸出了个蓝色小翅膀,对抗一般的玩家已不在话下。我玩的门派是奕剑听雨阁,吴晔是荒火教,我们一控一输出,在野外也整死了不少落单的玩家。但因少了阿灿玩的天机营这个肉盾,又没有冰心加血,因此我们若遇到一个操作好一点红翅膀玩家,往往就吃了亏。被他反杀两个不说,还少不得要在我们尸体上践踏侮辱一番,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那句,“就你们,也学人开红?!”
为了提升等级和装备,我们每天几乎奋战在经验和战场的第一线,白天下战场拿战场声望买战场套装,晚上各种任务各种副本刷经验升等级,如此自然没有剩余的时间去上课,逃了一两次课,竟没有人说我们,于是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也心安理得起来。
如此这般了将近一个月,我们终于刷了一套70战场套装,花了不少钱开金牛,天域武器也换了出来,装备的加护也都上了十三,赫然一身艳红,两条红色的翅膀从帅气的蒹葭时装后面延伸出来。我们终于成为了烟花三月不世出的少年英雄,才一个来月,我们就满级了,我们就成为了整个烟花三月服务器排名前十的玩家,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立刻让我们升入云端,飘飘然。
周五晚上七点,上号的玩家数达到峰值。我和吴晔从太守区传到南门,角色头上的状态换为了杀戮,我们头顶冒着红光,眼中流露出对鲜血的贪婪,我们知道一场旷古绝今的屠杀即将上演,而我们,轮回、迎风鸟三丈,轮回、吟花弄月,将是这场将被天下这款游戏载入史册的战斗中的英雄,我们必定要被千千万万游戏玩家所崇拜和铭记。
我迫不及待地抽出十五钻天域神剑,如每次上线时系统公告的一般,再临天下,谁人能挡?
吴晔拿出他的天域长刀,我们在阿灿和陈晨的热情观战下,开始了这段传奇的杀戮之旅。
吴晔按下早已打好的一段字,天下频道立刻跳出金黄色的一句话:从九黎到丹朱,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挡我者,死!后面附着七个大字,轮回、迎风尿三丈。
此话一出,我和吴晔边开始动手,手起刀落,几个茫茫然站在九黎南门的玩家就死于我的剑下,不出几分钟,南门三四十个玩家都遭到了我们的攻击,几个血厚的侥幸通过神石逃跑了,其余无一例外地躺在了地上。这时地区和门派,甚至天下频道都发出了一连串的骂声和叫声,无一例外是一些难听的话,说我们是疯狗。但我们根本不在意,照吴晔的话,玩游戏还遵守那么多规矩和礼仪道德,那还玩个屁啊。
因第一次有人敢公开对抗全服并开红击杀毫无恩怨的玩家,烟花三月的玩家们始料未及,如此也被我们杀了个措手不及,等我们杀到丹朱时,竟然没有人敢来阻拦我们。当然,因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我们的杀戮时间也上升到了九百分钟,在杀戮时间内,我们不能进入安全区,也不能下副本和战场,只能挂机等时间消除。如果杀戮时间达到了九百分钟,仍旧想要杀人,那每杀一个人都会被天雷击中,而且系统会发出公告,xxx恶贯满盈,终被天雷击毙。偶尔,也会侥幸不死,但这种概率就小的多了。
七天过后,我和吴晔故技重施,但这一次,我们遇到了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团队的顽强阻击。后来我们才知道,为了灭我们嚣张的气焰,一个叫名门的势力组了一个团来杀我和吴晔。我们刚传到南门就被他们事先布置好的探子发现了,没等我们杀几个人,就有一团人马气势汹汹地传了过来,二话不说,对着我们一顿技能胡乱丢下来,我们固然勇猛,但终是双全难敌四手,更何况无数手,我们在慌乱和惊愕中,息白了(重庆话,意思就是挂了)。
吴晔气愤不过,又跟他们战了一场,但毫无悬念地再次翘了辫子。这激起了我和吴晔心中的怒火,我们干脆绑定在九黎南门,与他们战个痛快,直到我们的装备都差点被杀爆了,他们似乎也杀得没有了兴趣,纷纷传走,此战才告一段落。自此,我们便和这个叫名门的势力结下了血海深仇,但我和吴晔势单力孤,屡屡奋战终没能撼动这个拥有一百多人的霸主势力。
经过多次惨绝人寰的惨败,我和吴晔悟出了一个道理,再牛逼的人也逆不了天,想要逆天,你就得有更多牛逼的人。
吴晔组建了一个势力,势力名字叫轮回,势力公告上写了一句话:你来,我当你不走,你走,我当你没来,站着死或者跪着活,make your choice !
在我们招人壮大的那段时间,我几乎不出安全区,名门联合他们的联盟对我和吴晔发起了全服追杀令,任何人只要在非安全区发现我们并通知他们的人,都可以去名门势力主哪儿领取二十金币,所以只要我一出安全,不到一分钟就会有十几个武林高手朝我涌来,场面十分惊心动魄。
有一次我上晚自习回来,我的好友界面不断闪动,我以为有人开副本喊人,本不打算多理睬,谁知道竟然是系统给我配的一个徒弟,我一看头像,是个冰心堂的女玩家,此时刚出了门派,在九黎做任务,已有26级了。我本想和她解除关系,可想到带徒弟可以获得声望,还有打发下时间,何乐不为呢?
我点开对话框,打了一句,“你好,徒弟!”
那边很快回了一句,“你好,师父,呜呜哭的表情!”
我问,“怎么了?”
“这个任务太难了,我做了好几次都过不了!”
“是吗,需要帮忙吗?”
“好啊,你肯帮我啊,我叫了好几个大号,他们根本不愿理睬我,叫你,你也不回……”
“我上自习去了,没看到呀,现在回来了,师父会帮你摆平一切阻碍,哈哈!”
“一个开心的表情,有师父真好!”
我徒弟的名字叫“那夜丿烟雨阑珊”,我估摸着她应该是个蛮有诗情画意的女孩。
带烟雨做了几个难过的任务,去幽谷下了几次副本,她就到30级了。但很显然,她对这个升级速度很不满意,一个劲地问我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无奈,我只能把我那套魔鬼升级方式告诉她,但我们通过打字交流,沟通起来有些艰难,我问她有没有YY,她说没有,但她可以注册一个,就几秒钟的事情。
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有氤氲缥缈之感,如归墟宫殿,清冷骄横的月光女神,但当这样的声音一直在你耳边没完没了地叽叽喳喳,一会儿叫,“师父,你这一身行头还帅啊,搞这么帅一定没女朋友吧,是想在游戏里撩妹子吗?”一会儿又叫,“师父,你老人家倒是快点啊,看你在外面很霸气的样子,一个人能挑三个,怎么一进副本,连几个怪都搞不定啊。”
我时时被她气得昏头转向,她却闲在一旁骑在神兽上嗑瓜子,还冷不丁地嘲笑我几句,搞得我真想直接退出副本,让她被几个怪慢慢拍死。
这样悠闲而忙碌的时光在仲夏的炎热里蔓延了几个月,烟雨在我的悉心指导下飞升到了70级,也算小有成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却在犹豫到底是做一个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良医,还是做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的毒医。她在YY里跟我念叨了半天,还一个劲地问我,“师父,我该何去何从啊?”
我轻叹了一声,“玩这个游戏,没装备做什么医都不重要了,冰心无非就是个沙包,区别在于谁能被“强奸”的久一些,最终都逃不过被当成boss群殴致死的命运。”
烟雨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我还是做一个外面柔弱,内心强悍的毒医吧,至少可以杀几个人过过瘾!”
她的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立刻被我扼杀在摇篮里,因为我和吴晔的势力就缺冰心,说白了就是缺女人,她若做了一个毒医,我们整个团队就没有奶喝,这样如何壮大,又如何与名门抗衡呢?
烟雨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在为师的威严下乖乖就范了,那一刻我设想把她打造成烟花三月最强悍最耐揍的冰心,但又掂量了一下我那干瘪的钱包,想了想还是算了,一般的冰心能加口血也是好的。
当我对烟雨说给她充钱砸装备时,她吓了一跳,连连问了我几十个为什么,我没好气地回她道,“我是个极危险的人物,跟着我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我本就自顾不暇,哪里有闲隙去保护你,所以你也该强大起来,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全仰仗着我,升到70级连件衣服也不穿,整天带着三点式在我面前活蹦乱跳,诚然和着你曼妙的声音,于我有时也很受用,可终究不是长久之法,你觉得呢?”
她一声不吭地听我讲完这一大串的话,沉默了些许片刻,略带伤感地说道,“原来,原来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累赘,怪不得你从不在人面前承认我是你徒弟,连我是你徒弟的称谓也不让我用。”
我解释道,“没有把你当成累赘,我们势力不是缺少好的冰心吗,我看你操作也不错,如果能把装备砸起来,以后不就能成为我最得力的帮手了吗,到时候你也可以保护师父,这样不是很好吗?”
或许是一句“你也可以保护师父”让烟雨产生了动容,她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我给她充了钱,她买了好些装备拿来升级。洗属性时,她总要我站在她身边,说什么我站在她身边她运气就特别好,无论是炼化还是洗装备,总能出她想要的属性。一开始我并不信,因为天下这款游戏什么都讲究随机,砸钻或洗装备都靠人品,但人品这种东西玄得很,想它爆发一次比中奖还难。可烟雨却拿出一身洗满属性的装备站在我面前,我诧异于自己竟然有如此惊人的运气,可为什么我自己至今还洗不出一件满属性的装备呢?
烟雨升到满级的那一天,我将她带进了轮回势力,并郑重跟大家介绍,“我的徒弟,那夜丿烟雨阑珊,红翅膀冰心。”势力的光棍们一听到冰心,纷纷吆喝道,“我们势力有冰心了,以后有奶喝了!”
烟雨一改在我面前大大咧咧的姿态,娇羞地同大家打了招呼。
那之后,烟雨常与我们奋战在势力战和野外开红的第一线,她娇弱的身躯坚挺地站在我的身后,每每我就剩一丝血就要倒下的时候,她总会及时地给我加一口逆转。
后来势力的汉子们都学会了在野外撩妹子,撩完就带回了势力,势力语音里女孩子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轮回也逐渐壮大和热闹起来。
烟雨在我们几个熟人面前还是一如往常的活泼,她有时候还会边下副本边小声哼着歌,一句暧昧让人受尽委屈,让我觉得她是不是在暗恋我。
我和吴晔的势力-轮回终于壮大到拥有一百多人,我们终于可以和名门联盟背水一战,并且我们自信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战胜他们。虽然我们一个势力对抗一个联盟,在人数上占尽劣势,但我们每个人都是红翅膀且操作都不错,所以我们是精英部队,并且有我这个天才指挥。
周六下午七点,势力战,我们向名门联盟宣战抢台子,大战开始,全地图却看不到我们轮回势力的一个人,名门的人以为我们只是像往常一样跟他们闹着玩,虽每次都对他们宣战,却从不敢出保护区,更别说抢台子。
我们整个势力一百来人确实是待在安全区,但不是怯战,而是我们商量好的战术,先麻痹对手,让他们轻易地抢下他们想占领的台子,等势力战快结束的时候,瞄准三个离神石较远的台子,空降到台子里面,一举拿下。
果然,对手大意了,就在势力战结束前15分钟,我们将一百来人分成三团,分散潜入到台子上空,等我一声令下,三十人的团从天而降,杀得台子里面敌对片甲不留。
那一次势力战,可谓空前的成功,势力战结束,名门联盟气恼不过,发天下要与我们在野外一战,并一直口水我们只是一群鼠辈,只会玩玩偷袭。
我们势力的姑娘和爷们们都听不下去了,要求势力主,也就是吴晔发天下回击,吴晔微微一笑,掏出一个天下号角,“从九黎南门到丹朱村,凡非轮回势力的玩家,都得死!后面连了一串“天下霸主-轮回势力主-轮回、迎风尿三丈”。”
这条天下一发,势力的成员们纷纷拍案叫绝,就连在所有人频道不怎么说话的烟雨也小声地对我说,“师父,尿三丈好men 啊。”
这一次野外血战,虽以我方势力胜利结局,但也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与我、烟雨、还有三丈同一队的一个叫西顾的天机,每次冲锋陷阵都有去无回,便恼怒地骂了烟雨,“烟雨,你手残吗,每次我第一个冲进去都躺了,你的逆转加不过来吗?”
我听有人这般骂我徒弟,心里自然不爽,即便他是烟花三月最牛逼的天机,我愤然回击道,“西顾,你他妈骂谁呢,谁没有操作失误的时候!”
西顾似乎被我骂急了,连着新仇旧恨就对我喷道,“弄月,我他妈都不好意点破你,这样一个女人,你还真当回事了,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给她充钱买装备之前她还光着呢!”
我瞅了吴晔一眼,吴晔似有愧疚地回避我的目光。
西顾接着说道,“你有没有意思,带她来势力就算了,还整天把她像个宝一样护着,她是你徒弟吗?我看她是你情人吧!
我听了,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听到烟雨的声音,她似乎是壮起了胆子,很大声地说道,“西顾,你说够了没有,你可以侮辱我,但请你不要侮辱弄月,他从来没对我有过非分之想,连一句也没有!”最后一句,她说得斩钉截铁。
西顾呵呵地笑了笑,说道,“他没有,你总有吧,每次任何人跟你一个队,你都一定要把逆转留给他,他一个不到两万血的奕剑,纵然装备多么豪华,操作多么犀利,总不至于连我这个三四万血的天机都倒下了,他还满血地站在敌对人群中吧?”
西顾这样一说,烟雨似乎没了言语,而我,也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西顾的这一句话,这难道就是我一直认为烟雨操作好而其他人都认为她是手残的根本原因?我几乎从来没有察觉出,她永远将逆转留给了我,我只知道无论有多少人劈头盖脸地将技能丢在我头上,我都能安然无恙,我甚至错以为我的装备已经好到随便配一个操作稍好一些的冰心就可以杀进杀出,来去自如。
我把烟雨拉到我建立的师徒语音房间,她微微哽咽着,似乎有点难受。
我问她,“西顾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别人快死了,而我还满血站着,你仍然会将逆转留着?”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当西顾说烟雨是我的情人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一丝抵抗的情绪,难道我真的在潜移默化里将烟雨当成了我的情人?
烟雨沉默了片刻,终于小声地嗯了一句,语气里仍带着她往常的调皮和自恃。
我莫名地发了脾气,因为我觉得她太古板了,虽然逆转关键时候留给我没错,但见死不救真的有点让我难以接受。
我沉闷地对烟雨说,“你这也,,,也,,,也太过分了,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兄弟吗?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影响我们势力的团结吗?你知道你这样做往后就没有人敢信任我,轮回就很难打败名门称霸烟花三月了?”
烟雨久久不着声,我说完后就有些后悔,感觉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些。
良久,烟雨对我说,“你知道吗,你给我的钱,还不够我洗三件装备的,你跟别人说我的装备都是你花钱砸的,我一点也不介意,但你眼里,却只把我当成一个奶妈,在你危险的时候给你加血,给你兄弟的加血……我不想这样,但我没有办法,是教我如何玩这个游戏,没有你,我玩这个游戏又有何意义?你说我操作好,我哪敢给你一次失望。你说你讨厌倒在地上被人践踏,我那肯让你倒下去一次。你说我过分也好,自私也好,我无话可说,既然你从来都不曾在意过我,就当我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说唱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
烟雨说完就离开了师徒语音房间,我连叫了她几句,她并没有回应。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告白,我有些措手不及,吴晔,阿灿还有陈晨都凑过来,个个脸上一副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表情。
说实话,我自己也沉浸在一阵阵春风般的喜悦之中,虽然我一直在意的是胜败,是荣耀,是杀戮的快感,但经烟雨这一提醒,我发现除了这些,我更在意的是她,我的徒弟,那夜丿烟雨阑珊。
遗憾的是,第二天上线,势力就有人告诉我,烟雨脱离了势力,并投靠了名门。我当时并不相信,因为我认为就算她一时生气逃离了势力,但也绝不会投靠名门,因为她知道我最憎恨的就是名门,我甚至还认为她迟早会回来,迟早会躲进我们的师徒房间叽叽喳喳地跟我说她最近发生的事情。
然而,她终没有回来,我一气之下删掉了我们师徒的语音房间,即便哪里曾有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再见到烟雨时,她已披了名门的战袍,一身冷艳的气息笼罩在她纤细腰身,一头齐肩短发依然清爽,却配了一个魔族的黑色光环,显得整个人不可亲近,遗世独立。
她的身边跟了一个天机,是名门的势力主,自然她的装备也有了巨大的提升,一跃成为了冰心堂装备排名第三的玩家。
西顾问我杀不杀,我犹豫了片刻,但就在这片刻之间,名门的一团人已经从神石传了过来,对着我,西顾还有三丈等几个人一顿好打,没有冰心加血,我们很快就躺下了,幽暗的屏幕里,名门的人把我们踩在脚下。而她,一直冷冷地看着。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烟雨一定要那样做。
那天晚上,我通过好友界面问烟雨,为什么要去名门?
烟雨回道,“不为什么,换个环境而已。”
我冷冷地笑了笑,对于势力里的人的八卦,我不可能置若罔闻,他们说烟雨攀附上了名门的势力主,他给她砸了很多钱,所以她的装备才能砸成现在几乎满钻的状态。
我冷冷地问道,“你是不是和三太子在一起了?”
烟雨回道,“没有。”
她越说的轻描淡写,我就越觉得有问题,一时怒气攻心,口不择言,“如果真没有,就离开名门,去哪我都不管,我不想我亲手带出来的人被我自己杀,你懂我的意思吗?”
烟雨似乎彻底爆发了,她回复道,“你是谁啊,你有资格管我吗?我不能在最爱你的地方,也不能在最恨你的地方,我还能去哪,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一时语塞,等想到如何回答时,她已经下线。
此后长长久久,也没见她上线。
再后来,全服都在议论她,因为她将全身满钻的衣服全拆了。
之后,整个烟花三月整整一个月都在讨论她,当然,也顺便牵涉牵涉我。
我将西顾赶走后,吴晔对我似乎有了怨言,再加几次大战的失利,我和吴晔的关系日益紧张。
烟雨走了之后,我似乎不会玩这个游戏了,她带走了我对这个游戏的所有感觉和热情。
吴晔想充钱砸满钻,我对他说,要不我拆了钻给你?
吴晔看了看我,算是默许,看来他的天下也不再需要我了。
大四的时候,网易给我打电话,才两年不玩,天下已经变为了天下三,网易客服对我说,老玩家回归天下有丰厚奖励。那时已快毕业了,大家都在为工作奔波,谁也没有那份心思玩游戏了。
又过了一年,我的工作稳定了,朝九晚五,又没女朋友,很多空余时间没处打发,于是又寻思着玩一款游戏消遣一下时间。偏偏我是个念旧的人,转来转去又转到天下里面来了,当我登上我那个已有四年没玩的游戏号,瞬间有一种沧海桑田,我生君已老的感觉。还好游戏里的人物永远都那么年轻帅气。
“轮回、吟花弄月,欢迎回归天下3。”
虽然回来了,但始终玩不出当年的感觉,直到有一天我带新徒弟去刷黄泉梦境,听到副本里的boss带着忧伤的语气说道,“大荒还是那个大荒,改变的是你们!”
我恍然觉悟。
我不做叱咤风云的大侠,只做一个平凡的剑客,钓鱼,挖宝,砍柴,再没事就听听那首《莫问今朝》,看看以前我和烟雨一起看过的风景。
巴蜀十里红叶,江南千行桃林,听风阁,碧落海,就好像,我们真的在一起亲身经历过一样。
忽然有一天,我的新徒弟问我,“师父,你还记得当年的那夜丿烟雨阑珊吗?”
我看着她端坐我面前那熟悉而动人的模样,一时眼泪竟淹没了我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