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杏花林中出现了一个身影,白衣男子负琴走来,在一棵开的最盛的杏花树下驻足停留。
他看着杏花树下一个简陋的木质墓碑,叹了一口气,纵使脸上被面具覆盖,那浑身的悲伤还是能让人感觉到。
“千秋,我带着杏花酒来看你了。”
“也不知你在下面过得如何。”
“我中了奇毒,怕也是时日无多,到时候去了阴曹地府,还要劳你多多关照。”
他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牵动了肺气,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巴。
待剧烈得仿佛要把肝胆都咳出来之后,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将帕子展开。
他毫不意外地看着帕子上的血迹,反而嘴角噙着笑容说:“看来我真的是过不了几日就要下去陪你了,也不知下面可曾有你喜欢的美酒。”
他懒散地席地而坐,取琴置于膝上,试了几个音之后,指尖优雅地拨动琴弦,清越悠扬的琴声出现在杏花林。
风一过,杏花树纷纷扬扬地撒下了一场杏花雨,仿佛被魅者的琴声所感动,替他留下了泪雨。
二
“你们派这个人跟我一起任务?”红衣的藏刃女子气的将手中的双刀拍在了桌子上。
她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毫不客气地指着右边一个负琴的白衣男子,确是对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说:“这些万妖宫的魅者整天就知道弹琴,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磨磨唧唧的,和他们一起做任务我还要担心会不会把这些瓷娃娃碰坏。我就算是一个人做任务,也不和他们一起!”
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道:“这是上面安排的,千秋,你若是不服从就别接这个任务。”
红衣女子撇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风中飘扬的衣袖显得她如同一朵戈壁滩上的红花。
路过白衣魅者的时候她冷哼了一声,走了几步发现没有人跟上,她又回头吼了一句。
“还不跟上?”
白衣魅者叹了一口气,远远地跟上了藏刃女子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浓浓嘲讽地说:“真是粗鲁至极。”
三
夜幕降临,他们二人未能赶到城镇,只好在荒原中就地休息。
白衣魅者递了一个牛皮水袋给“这位昆仑山的姑娘,先喝口水吧。”
藏刃女子没有接过水袋,而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衣魅者。
她打掉了水袋,不屑地说:“我不需要。”
白衣魅者看着掉在地上的水袋,眼里闪过一丝怒气,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既然讨厌我,又何必假装好心?”藏刃女子手中的双刀在空中转了漂亮的刀花。
白衣魅者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怒气。
他的声音还是带着一丝不可抑制地怒气:“厌恶从何说起?我似乎并没有对姑娘做出什么不好之事。倘若好心送水是因为厌恶,那再下无话可说。”
“你的行为没有表示,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了。”藏刃女子将刀收好,毫无形象地双腿岔开坐着。
“可笑至极。”白衣魅者不再理会藏刃女子,背过身躺在了地上。
藏刃女子看着火苗跳跃的火堆半晌,待眼睛因为长时间劳累而困得不行之后便也躺在了地上睡觉。只是她就算是睡觉,一手也是虚搭在刀柄上,也不知道是在防备着谁。
白衣魅者听着身后传来平稳轻缓的呼吸,睁开了双眼注视着前方的黑暗。
他确实很讨厌她。
四
他们迷路了,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上。
白衣魅者看着头顶上的烈日,舔了舔嘴巴,他实在是渴得厉害。
他自从昨夜唯一的水袋被那个粗鲁的女人打掉后就一直没有再进过一滴水。
他累的已经快要虚脱,而那个女人竟然还神采奕奕地走在自己的前面。
她是怪物吗?他在心里问自己,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喝过一口水。
他的眼睛因为晒和累已经有些睁不开了,他现在十分想躺在地上不再动一下。
但是如果他真的倒下了,那个粗鲁的女人一定会嘲笑他,说魅者就是弱。
为了争这口气,他也绝对不会在她之前倒下。
等等,他好像看见前面有个湖,那是多么清澈的湖水。
他加快了速度,似跑似滚地往前冲。
一把刀横在了他的面前。
“喂,你怎么了?”
又是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想要阻止他去寻水。
他挥开了藏刃女子的手,踉跄地往前冲。
刚跑了没几步,就被人拽住衣角。
“是看到海市蜃楼了吗?愚蠢!你给我清醒一些。”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扇了一巴掌。疼痛也让他有些清醒,他揉了揉眼睛再往前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那抹湛蓝色的湖水。
藏刃女子这才注意到同伴已经干裂的嘴皮,她连忙从包裹取出一个水袋。
白衣魅者看到水袋后,急不可耐的将袋口往自己嘴里灌。
喉咙里立刻传来了辛辣之感,就在他被呛得想将嘴里的那口酒吐出的时候,一只手心带着厚重茧子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浪费,喝下去,”藏刃女子脸上难得带上笑容,“这是我昆仑特有的烈酒。”
她脸上又浮现怀念之感,她看了看南方说道:“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喝南方的那种杏花酒,可惜杏花在昆仑养不活。”
半袋子酒水下肚了之后,白衣魅者恢复了不少精神,他将酒袋递给了对方。
“我不会感谢你的。”
藏刃女子摇了摇头,站起来说:“不需要你感谢,你留着吧,我们住在昆仑山的,本来就习惯恶劣的环境,并不怕渴。反倒是你,我十分担心你这种体质能不能活的走出荒原。”
说完,她又继续往前走,只是比起之前的步行,这次明显放慢了速度。
白衣魅者在后面一边追赶着藏刃女子,一边喊道:“我叫连醒,你叫什么?”
那个红衣似火的女子没有回头,用更大的声音回答道:“之前大叔不是喊过我的名字了吗?吾名千秋。”
连醒加快步伐跟上了千秋,两人并肩而行。
他看着身边的千秋,在心里无声地浅笑了一下,或许她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五
他们还是出了荒原,可是一出荒原,迎接他们的就是蜂拥而至的敌人。
他们一人双刀飞舞,一人弹琴御敌。
虽然一路上杀了不少敌人,可是两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敌人?
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然而能杀一个敌人算一个。
连醒苦笑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和一个认识没几天的藏刃女子共赴黄泉。
“喂,一会我拖敌人,你走吧。”那个女子手上的刀一直未曾停息,她趁着空隙回头对他喊了一声。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要做什么?
他刚想拒绝,他怎么可能放任女人去打杀,自己逃走?
还没有吐出一个字就看到那个带着一身血风的女子向他飞来,恍若修罗。
她一掌将他击离了战场,自己一个旋身反而冲进了敌人中间。
血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最后又在荒凉的土地上盛开。
六
“千秋,我无数次地后悔那个时候没有陪你一起死。”
“这一杯敬你,敬你烈酒赠我。”
“第二杯敬你,敬你刀法如神。”
“第三杯敬你,敬你借我这数年性命。”
一地杏花被鲜血染的红如骄阳。